时间,我爹娘都以为我体弱多病,后来才知是我惫懒。”
张翠娥默然听着,慢慢吃饭,仍不言语。
李柔风问:“你小时候,最喜欢在哪里吃饭?”
张翠娥不应他。李柔风说:“我娘说,我二哥小时候最喜欢在马桶上吃果子,直到后来做官,才被二嫂给改过来。”
张翠娥放下筷子:“李柔风,你到底还让不让我吃饭?”
李柔风不作声了,摸到桌上的筷子,又搁到她的手心里,把手指给她合上。
张翠娥又懒洋洋地吃几口,过了会儿,李柔风又道:“我大哥他……”
“燋龙温池。”
李柔风讶然地啊了一声。
“我最喜欢在燋龙温池吃饭。”
李柔风知晓,燋龙温池是大魏朝廷的一个浴池,浴池极其奢靡华丽,池中有铜龙,夏日贮冰,水温幽凉,冬日烧炭,满室温暖如春。这个皇家浴池专供大魏朝廷的文武百官在各种礼仪前沐浴,但张翠娥为何会出现在那里?
张翠娥道:“那年冬天很冷,我走到温池外就快冻死掉,醒来后就在温池里,他们让我给贵人们搓澡。那里面特别暖和,我第一次吃上热乎饭,就在那里待了两年。”
她的语调轻松了许多:“那两年吃饭最开心,不用发愁。”她哦了一声,想起什么,道,“世宗皇帝长得实在是又肥又白,比冯时胖多了。”她淡淡道,“看着让人很想吃猪肉。”
李柔风听得发愣,半晌接了一句:“那你后来为何离开了?”
“后来越长越像个女孩,就走了。”
“然后便来了澂州?”
“没有,我本想去往儋耳
,听说那是极热之地,对我这种阳魃有好处。路过兰溪,我便停了下来,后来便去了澂州。”
李柔风道:“为何在兰溪停了下来?”
“因为——”一个“你”字卡在了嘴里,张翠娥突然扬眉,见他脸上并无分毫疑惑之色,知晓他心中有谱,不过是明知故问。她忽地羞怒,重重搁下筷子,“不吃了!”
李柔风向那团金焰伸手,冰凉而修长的手指先是触到她的鼻梁,她往后避了避,他便顺着她的鼻尖向下,摸到了她的嘴唇,用拇指指尖拭去她嘴角的些许油腻,又用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,道:“那喝点汤吧。”
张翠娥怔了怔,道:“李柔风,你不用这样。我做什么是因为我想做,并不需要你报答。”
李柔风慢慢地把汤碗推到她面前,道:“你不是我,怎知我是在报答?”
张翠娥不是痴傻之人,但她不敢去细想这话背后的意思,只当没听见。她拿起汤碗,屏气喝汤。汤中有黄芪,性温而滋补,却有浓郁的药味。她将这碗汤喝尽,药味一直苦到了心里。
李柔风去洗碗的时候,抱鸡娘娘穿好衣衫,梳好头发走了出去。她未戴铃铛,但身上有血腥气,阴间人嗅觉敏锐,不回头便知她来了。
他用清水冲洗碗筷,道:“娘娘,更深露重,多穿些衣裳。”
“你不想他吗?”
这个“他”是谁,不言而喻。
李柔风默然地把碗盘的水沥干,摸索着整齐地放进碗橱中。他用清水和胰子洗干净手,用布巾擦干,方道:“娘娘,今夜和我一起回趟家吧。”
张翠娥过去总觉得李柔风心思重,可是与他一同走在月下时,她却想明白,她不喜欢他心思重,只是因为他没有把心思都用在她身上。倘若他的心思都在她身上,就算他的心思比天还大、比海还深,她又岂会有半点不高兴?
说到底,她还是自私的。
路上,她又想起李柔风在石牢里同杨燈说的那番话。李柔风过去在萧焉身边,虽然看似优游其身以没其世,难道又真正剥离这个乱世了吗?他们这些门阀士族的子弟,看似日日吃佃而无所事事,但在家国倾亡之际,骨子里终究有她这种人所没有的一种东西,便是以天下为己任。
她轻叹一声,快步追上他。李柔风似是觉察到他走得快了,便放慢了步子。
他问:“娘娘,你冷吗?”她摇头,李柔风又说,“娘娘,我看不见。”她便说:“不冷。”
他又问:“娘娘,你肚子疼吗?”
张翠娥说:“不疼。”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,“我还是背你走吧,你给我指路。”
张翠娥趴在他的背上,他的确走得很快。走了许久,张翠娥摸摸他的额头,问:“李柔风,你累吗?”
他叹了一声,道:“娘娘,阴间人不坏不灭,你在我身边,我便是行万里路,也不会累的啊。”
张翠娥便什么也不想,闭着眼睛,抱紧了他的脖颈。
张翠娥去浮屠祠提了一坛骨灰。
没见着阿春,她在佛堂中提着灯笼绕了一圈,果然发现阿春蜷缩在未完成的大佛肚子里睡觉,白白胖胖的一团,宁静安详,看起来就像佛孕育的一个胎儿。或许是因为没有阳魃在身边,浮屠祠的佛气又太稀薄,她需要在佛身中睡眠,以修复
第七章 十八层石牢(5/8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